衿.

【绎夏】人间世·是人间

「既然大家都在撒糖，那我就随手发个短刀子吧。刀子里掺糖［真·］，介意着慎入！！！」

  我叫陆箐，是陆家的女娃娃。我的爷爷是曾经高高在上的锦衣卫佥事陆绎，奶奶是六扇门的捕快陆袁氏。

  奶奶的闺名唤作今夏，是我从老一辈人那儿听来的。

  爷爷老了之后喜欢坐在院子里刻木簪子。天渐寒，爷爷院里的梅花绽放于枝头，落得满地芬芳。

  奶奶喜欢撑着脑袋，目不转睛地盯着爷爷的脸。

  时光荏苒，雪鬓霜鬟。深深的皱纹爬满了他的脸，依稀间仍可见当年那个身着飞鱼服，意气风发的少年。

  结发为夫妻，恩爱两不疑。

  爷爷手巧，雕了各式各样的木簪，每根簪后，都会细心刻下一个小字——夏。

  儿时的我一直不知此为何意，直到后来才知此乃结发为夫妻。

  发簪是爷爷与奶奶的定情信物。

  爷爷伸手将发簪插入奶奶的鬓发时，奶奶的脸会绽开甜蜜的笑。

  就像是父亲给了我和阿兄甜甜的蜜饯儿时笑的那般开怀。

  奶奶的眸子里有些混浊，平日里眼睛不大好使了，可唯独看爷爷时，能清清楚楚地告诉他，哪儿哪儿又添了条皱纹。

  奶奶的眼里，只有爷爷。

  奶奶会依偎在爷爷肩上，爷爷会用手轻轻拂过奶奶的鬓角，他们并肩，看了庭院里的花开花落，人去人来。

  那年正逢上小寒，京城久违地落了一场雪。雪落在梅花枝头，被凛冽的寒风中刮来一阵阵幽香。

  家里挂上了白幡，燃上了白烛。

  娘亲告诉我，奶奶走了，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。

  我问：“那爷爷怎么办。”

  娘亲无奈地叹了口气，拍了拍我的肩膀：“箐儿，去看看爷爷吧。”

  于是，我跑到了爷爷奶奶的院落，一进门，便看到了一地落英。

  原来梅花被寒风吹落了啊。

  爷爷穿着白袍，没有露出悲痛欲绝的神情，只是淡淡的，仿佛人世间的一切事物都与他无关了。

  他亲自替奶奶换上得体的衣裳，将她的尸首搂在怀里，替她束发。

  嘴里还念念有词。

  我凑近些才听清爷爷的话。

  “今夏啊，你先前总是怨我不会替你束发……今日我来替你束发，你可千万别嫌弃我手拙啊。”

  奶奶那么喜欢爷爷，怎么会嫌弃他手拙呢。我想安慰爷爷，但是不敢打扰他们，于是便在一旁傻傻的站着。

  “今夏啊，你在那头等等我。”爷爷摩挲着奶奶已经发冷的手，将头靠近奶奶的头，轻轻道，“我都不曾对你食言过，今夏，你答应我好不好。”

  不知怎的，我鼻头发酸，听见下人低低的抽泣声，这才提醒我。

  奶奶走了，不会再回来了。

  爷爷怎么办？

  爷爷只能孤身一人看花开花落，云卷云舒了。

  直至奶奶出殡那一天，我都不曾看见爷爷掉过一滴泪。

  只听见他抚着奶奶的棺椁，在满天喧嚣中轻声说：“今夏，你瞧，京城落雪了。”

文：子衿